北京能治疗白癜风吗 http://www.jk100f.com/去山林路上的胡冬林某天刷豆瓣,很偶然地,在广播动态里看到友邻“林边”想读一本名为《山林笔记》的大部头书。作者是位东北作家,名字叫胡冬林。年5月,年过半百的胡先生雇车拉了4箱书和简单的家具,到长白山池北区即二道白河镇租房体验生活,过上了半个森林人、半个写作者的生活。由此,孤陋寡闻的我第一次知道,我的东北乡园还有这么一位被人称为中国的“梭罗”的自然生态作家。在我犹豫要不要下单买那套定价元的精装本之前,我先去图书馆借了这本出版于年的《狐狸的微笑》。山林故事在开篇的《青羊消息》里,我先认识了“鸟博士”赵正阶(才发现我手边一直翻看的这本出版于年的《东北鸟类》居然就是赵先生主编并撰写了大部分内容),他是这个发生在长白山蘑菇顶子上寻找青羊制作标本的故事的亲历者,最后却带领我们“观看”了一场“高山精灵之舞”:头羊叫了两声,突然像离弦之箭,发力向崖头冲去,在跳离崖畔的刹那,它勾头悬蹄,纵身腾向空中……在半空时猛然甩头拧腰,如大鸟振翅,身子打横,凌空翻转,像颗大炸弹,旋转着撂入两三米深的雪堆中,炸起小山般的雪浪…………谁知好戏还没完,它紧接着从烟雾般的雪尘之中弹出,两次跃入空中,扑棱棱腾空旋转,落地后马上又腾起跃起……像个快乐得有点疯癫的孩童,尽情地嬉戏玩耍。次篇的《拍溅》,在动物观测站工作的老卜带着作者一起去原始森林看望他在那里结识的一窝水獭。一路寻访的见闻与老卜的回溯文字交错,时地景气交杂,*昏里、暖湖中的水獭灰妞已然化身顽皮野气的孩童,在水面忽浮忽潜,连续跳窜,仿佛用石片打出的水漂,啵——啵——啵——啵——,“玩到兴起,它一边刷啦啦满湖折跟头,打转转,搅得满湖金辉闪闪,火花摇颤。一边会发出吱——呦——吱——呦的欢叫,叫声又尖又细,很像小女孩快活的尖叫;像妹妹小时候吃茄梨的情形,那是一种绵软多汁清脆甜的水果,妹妹每咬一口,都发现一种类似狂喜般的尖叫!"读来如身临其境,恍然一部声情并茂的奇幻大片。接下来作者又动情地向我们讲述那些发生在森林间的山野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紫貂与星鸦,是东北虎与钢丝套索,是赤狐与老猎手,是山猫和它的领地,是星鸦“幸运”,是热恋中的一对青鼬,是一个人的惨死和一群熊的不知所终。这些故事有些是听来的,有些是自己的亲历。然而,内容上又不仅仅是文学叙事,故事里有扎实的自然生态、物种进化、环境伦理、动物行为知识的论述。每每读完,都仿佛又看了一集用文字演绎的长白山原始森林野生动物的记录片。“那一座座让人目瞪口呆的青羊粪堆像一个个大草垛,最高的有两米多……粗看上去,最早的堆积至少在年上下。这里曾是一个多么热闹的青羊乐园啊。然而,青羊血是跌打损伤的良药,青羊角更是滋补壮阳的功效,会有人花大价钱收购的。仅仅不到年的捕猎,长白山的青羊已到灭绝的边缘。”“高山偶蹄动物喜欢舔食岩缝间的盐碱结晶,它们甚至有自己固定的盐碱声,定期吃那里含盐碱的土壤和岩屑,这对它们的骨骼发育、新陈代谢有好处,尤其在哺乳期间。它们的毛演变成蜡质管状,中空的毛管充满空气,与雷鸟的冬羽一样具有御寒奇效;同时蹄子变宽,脚中午富有弹力,坚硬的双趾似铁钳,能牢牢夹住突出的石块,特别适于登山,它们以蛋白质含量极低的苔藓类植物为食,为消化这干涩的食物,和冻原驯鹿一样,它们的胃能分泌一种特殊的酶。……青羊在食物、环境、气候诸方面,几乎达到了哺乳动物生存的极限。”“青羊踏出的小径再一次帮了我们,歇息时我仔细观察,才发现这些兽径纵横横交错,几乎遍布整个山体。看上去杂乱,实则却分布合理。不仅上下山各有专用通道,还有许多突遇天敌时通向临时避难所的山洞、崖罅的逃生秘径,再有一些可能是通往盐场或高山牧场的迁移道路。这些青羊小径就像人类城市的大小交通网一样,各有各的用途。”“野猪为泥浴挖掘的林中小池塘,为在森林生活的两栖类动物如东方铃蟾、中华大蟾蜍、花背蟾蜍、无斑雨蛙、金线蛙、中国林蛙、黑龙江林蛙、北方狭口蛙及一批水生昆虫挖掘出卵床和生活居所。同时,小池塘也是森林鸟类和哺乳动物的饮水池和狩猎场。在一些有永久性进出水口的池塘里,珍稀的小鲵也可能光顾此地”。长白山,家门口的“活山”。当然,我好像更喜欢作者由每日撰写的森林笔记结集而成的《原始森林手记》和《蘑菇课》两篇,琐细、真挚,充满温情,又诙谐有趣。长白山不再只是长白山这三个字,不只是天池、美人松和白桦林、中华秋沙鸭这些简单的符号,不只是那首长白山民谣:棒打獐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更不只是“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鹿茸角;而是地球这个巨大的活的生命体的一部分,是孕育众多生命的诞生与进化之地,各样生物在其内各行其是,各有各的疆域,各有各自充满丰沛细节的生活。他写雄松鸦模仿四声杜鹃的叫声,向雌鸟求爱;写一对松鸦夫妻在山梅花的矮枝杈上,整整齐齐悬挂着两串小毛杏般的椴树种子做越冬食粮。他疑惑20万粒松子落地才长成一棵大树,那长白山这片仅存百年红松原始林中,哪一棵是经由松鼠埋藏并遗忘的松籽生发而来,哪一株的前身曾是一只星鸦在某年深秋,千万百计从一只饱满大松塔里鹐出又不小心掉落的一粒种子而来?他细数倒木之上依着时间和营养物质生发出不同梯次的21种菌类,他说倒木不是一曲感伤的挽歌,它是无数生命的摇篮。他在描写一朵榆*蘑时写道:“那颜色似荷清花(俗名鸭蛋*)却略淡,比蒲公英花色稍浓,像驴蹄草花一样抢眼又不及它热烈……他有点无奈地讲述,在百鸟齐鸣的求偶月,一雌一雄两只*腰柳莺在高速飞中疾转、上升、低掠、绕圈,施殿着各样飞中绝技,直到一前一后以快得令人目眩的高速嗖地一声从他两腿之间掠过,把他当成个木桩子……他为了弄清楚头年九月一日在二道白河畔的原始林偶遇几个*笔科真菌的未成熟子实体,到底是短裙竹荪还是白*笔,竟在第二年九月一个秋雨天又来这儿,在这些菌蛋旁支起帐篷,每半小时观察一次,眼见着银光熠熠的菌体“破壳而出”,平均一小时增高一厘米,直到凌晨3点才在早起的绿啄木鸟清亮的晨啼中沉沉睡去。他告诉你什么是雀路,什么是掌花,什么是蘑菇圈,什么叫打蹓围。他发现山猫会用初花与新雪清洗鼻腔,用以保持其分辩纷繁复杂气味的能力。他用了五年的时间,收集了山猫的份粪便样本,以求得它不同季节食物构成的百分比。他说当你开始研究一个野生动物的粪便时,就会觉得离森林的灵*更近了。他说是生命就会发出声音,就会成长,他沉浸于细听各种细微的自然音响与黑暗中的律动,雪落湖水,大鱼心跳;他醉心于辨听野生动特叫声中传达的含义:求偶、唤仔、警告、恫吓……他试着与虫鱼鸟兽搭话,试着去聆听声音背后的生命故事。正如因纽特人在歌谣中所唱的一样:在远古的时候,/人高兴变成动物就能变成,/动物要高兴也能变成人。/那时候我们曾共用同样的话语,/只因为/那时候人和动物讲同样的话。他常在一场大雪后上山,在银白洁净的新雪下细察与分辨鸟兽们可爱的雪地留?,跟随着青鼬、山猫、赤狐的掌花与兽径,低身嗅探,潜涉蹑行,酷寒不畏。“一切是那么安静,似乎一切生命的活动都停止了……这当然是假象,雪被下,除了众多生命在蛰伏休眠,还有许多生命仍在活动,留下一行行银砌兽径。时而,你会在雪原上见到一行玲珑剔透的足迹,五个圆脚趾开拢着,像一朵朵小梅花,那是狐狸岛留下的,它在追踪一条珍珠琏般的纤小印迹。那是它冬天的主食——棕背?;时而,你还会看到椭圆形的阔大脚印,那是一只四片游荡的孤熊在觅食,它大约是在冬眠中被掏仓的猎人惊了,不会再藏起来冬眠;时而,还会发现一行行细窄的竹叶状三趾足印,在矮灌木和干草丛边绕来绕去,那是花尾榛鸡或山鹑留下的秀丽足迹,它们在啄食残留的草籽和干浆果……”我们也这样跟随着作者,一点一点地沉浸于长白山和莽莽原始林赠予他的一次次惊喜和感动之中,不知道该为山猫的失手惋惜,还是为榛鸡的脱险庆幸。至于,山猫的食物构成占比更多的是鸟类还是啮齿动物,作者守了一夜的菇蕾倒底是什么种类,赵先生和猎手金炮是否得到青羊标本,请大家去书里寻找答案吧。自然写作 “野花的形色教我用眼睛写作,鸟儿鸣转教我用耳朵写作,蘑菇香气教我用鼻子写作。自年开始的与长白山晨昏相伴的五年时间中,作者几乎在每个晴朗的天气里都走进原始森林,观察自然万物在漫长进化中成功生存的神奇本领以及大森林中无尽的生命奥秘,跟着护林人、动保工作者们学习动植物及菌类等博物学知识,深入采访昔日的猎户以及挖参、伐木、采药、挖野菜的山里人。他说自己的写作方式像群山中跋涉的淘金人,淘洗出森林里那些人与动物,动物与动物的相遇的故事与传说。在网上查找信息,胡冬林之前的写作更着眼于对满人在长白山生活数百年的森林文化和萨满宗教教义的探寻,是地域文学写作的一种。而当他深入体验森林,倾听自然中的故事,使写作到达真正纯粹的境界之时,他开始把自己的写作称作“自然写作”:“我,一个自然写作者,没有资格说‘创作’二字,我做的只是描摹和叙述,这种描摹能反映大自然伟大杰作的一角已让我感到欣慰。生态文学写作是我人生的支撑,它让我的生活充实有分量。只要我活着,我就会一直写下去。”他在书中写道:“今年,是我来长白山的第五年,觉得自己的创作开始“上路”,这个“上路”指的是体验与阅读之后的一种思考:原始森林自身充满勃勃生机,如果人类不去打扰,在自然环境中不断演变的无数动植物的不同个体之间,不同种群之间,无论多么微小或巨大,它们之间都存在着动态的、互惠的、积极的、相互依赖的共生哲学:这是一种在生生不息的生态进化中顽强生存,以繁衍更加健康的后代为终极目的朴素真理。人活着都会寻求活着的理由,思考各自人生意义和社会中的价值。在原始森林中,我要寻求我们的兄弟物种,数不胜数的野生生命在地球上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中国如果有一万个作家在探求人生的真谛,那我这个第一万零一个作家,要专执拗地,百折不回地探求构成原始森林那些千姿百态的野生生命的生存真谛。……这种选择,基于对复杂或冷酷人际关系的迷茫,失望、痛苦,转向山森寻求心情澄明平和的主动,基于发展经济大背景之下对生态惊人的漠视以及人类对其犯下大多罪行的反思;基于对触及灵*的“文革“积习和经济转型期凸现的道德蜕变及沦落价值观的拷问……这涉及另一种活法和创作道路,虽然迟到,但我听从心灵召唤。”为什么作家要成为“战士”?在书里,作者曾自称木讷笨拙,年过半百的老男人,却无比幸运,至少还能在森林中游历十年,写上十年;然而发生于年的长白山屠熊案,让胡冬林“自然在场”的写作生计划戛然而止,被剖腹取胆、砍去熊掌,横尸山林的五头野熊正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