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京城哪里最热闹,这得分开说,白天那无非是各种集市人最多,不过要是到了晚上,那就是得数八大胡同了。男人们一不小心就会醉到在温柔乡里,其中有些人再也没有醒过来。
被切割的男尸
一大早佟岳就接到了陈记棺材铺的报案。陈掌柜的火急火燎地来到了衙门,只说是有死人。
佟岳跟着他跑了两条街,到了他的棺材铺。
前店后厂,后头有个院子,是陈掌柜加工棺材的地方,现在院子里已经堆放着五副样式各异的棺材。
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陈掌柜,指着一口有椁的大棺材说:“死人就在里面。”
佟岳让老宋上前去看。
只见椁里面是一口楠木棺,雕工颇为讲究。
上面的盖子已经被掀掉了,一具裸身男尸躺在里面。
老宋回头示意佟岳过来看。
佟岳:“有什么发现?”
老宋说:“据我观察这里面貌似是一具男尸。”
佟岳说:“别跟我逗啊,男女你都分不清了?”
老宋指了指里面说:“他不太一样。”
佟岳一听眼神顺着身子往下看,果然这具尸体被切掉了一部分。
但更诡异的是,棺材里放了一个鹿茸做的假器官。
佟岳说:“难道这是个公公?用这东西陪葬,让自己的身体用这种方式变完整?”
老宋却把尸体翻了个个说:“他是被人杀的,致命伤是背后这两刀。”
死者背后有明显的刀伤。
老宋斩钉截铁地说:“他不是太监,下面的切口是新伤,而且这不是宫里面净身的刀法,应该是死后被人割掉的。另外他的耳膜被震碎了,死前受过折磨。”
佟岳自然相信老宋的判断,既然不是公公,那这行为就有点诡异了。
他把棺材铺陈掌柜叫过来,询问他发现尸体的过程。
陈掌柜说:“四天前晚上,有三个带着斗笠的人扛来了这口棺材,他们说主人家需要厚葬,要在棺材外面加一个椁。我一看这棺材做的十分讲究,既然人家把棺材扛来了,那我就根据棺材的尺寸去另做一个椁。那三人丢下一锭银子就走了,说是两天后来取。但我这苦等了四天都没动静,于是我就想着把棺椁运出去,腾个地方。没想到伙计们一上手就发现重量不对,然后几个胆大的掀开了棺材板,就发现里面有一句尸体。这不就赶紧把您找来了。”
佟岳命人将棺椁和尸体都带回衙门。
并让黑三儿在周围打听一下,看看陈掌柜说的是否属实。
黑三儿问了一圈,许多商户都看到了那三个带斗笠的人,但都说眼生,不认识。
佟岳嘱咐陈掌柜,让他盯紧店铺,若是那三个人来取棺椁,立刻通知衙门。
随后,佟岳向周围四邻发出了认尸的告示。
当务之急是先确认死者的身份。
佟岳就在县衙里等,只是没等到认尸的人,等来的却是一筐一筐的臭鸡蛋。
黑三儿抓到了始作俑者。
一个卖鸡蛋的小伙子。
他被押到了佟岳面前,看到佟岳一点不怕,反而大骂:“你这狗官,这种人渣的案子你也查。”
佟岳莫名其妙别这么一骂,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这小伙子的意思,至少他是认识死者的。
果然,给了他一碗水,安慰了几句,小伙子说出来死者的身份——京城恶少南路欢。
卖鸡蛋的小伙子叫鸡蛋明,原来棺材铺发现死人的时候,鸡蛋明就在附近,他进后院瞧了,认出了南路欢。
佟岳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黑三儿低声说:“是个恶棍,到处调戏妇女。”
鸡蛋明接着说:“我邻居文二就被他害了,文二的媳妇儿逛庙会被南路欢看上了,趁文二不在家,直接上门玷污了文二媳妇儿。文二气的要命。”
佟岳一听,这也太嚣张了,还有没有王法。
佟岳问:“为什么不报案。”
鸡蛋明回答:“因为文二媳妇儿,直接跟了南路欢,给他做妾了,自然就不报案了。”
佟岳纳闷:“这是为什么?是因为南路欢很有钱,所以嫌贫爱富,给人做妾?”
鸡蛋明神神秘秘说:“不全是因为钱,文二也有点积蓄,不过听邻居们说,这南路欢是有些与众不同之处的......”
黑三儿听到这儿,发出了猥琐的笑声:“看来这文二是自愧不如了。”
佟岳给了他一脚,揶揄受害者,不成体统。
但佟岳马上意识到,南路欢尸体是被切割的,如果真像鸡蛋明说的那样,那么凶手将南路欢残忍杀害并侮辱他尸体的行为,本质上是一场有象征意味的复仇。
显然被他祸害过的人都有嫌疑,这个文二首当其冲。
佟岳让鸡蛋明带着他去找文二,可一提到文二,鸡蛋明就有些激动,甚至要哭出来。
等到佟岳见到文二的时候,终于明白鸡蛋明为什么那么激动。
这文二实在是有点惨。
鸡蛋明带着他们去了一处棚户区,绕了几个弯,才在大杂院的深处,看到了一个卧床不起的男子。
屋内污秽不堪,味道极其难闻。
文二见到鸡蛋明带人来了,也不说话,死死地盯着佟岳。
鸡蛋明上去掀开了被子,佟岳才看见文二血肉模糊的双腿。
鸡蛋明说:“当初,文二四处上告,控诉南路欢强抢妇女,但由于他媳妇儿自愿跟了南路欢,没有哪个衙门愿意给他判案。文二不死心,散尽家财到处上告,到处挨板子。南路欢使了银子给衙役,那些衙役打板子的时候下了死手,文二的双腿都废了,下不了地。人也疯了,现在只能在床上吃床上拉,我偶尔过来给他带点吃的。”
佟岳让黑三儿仔细查看文二的情况,确保他真的失去行为能力。
佟岳询问鸡蛋明:“那他老婆就一直在南路欢的府上?”
鸡蛋明说:“是啊,每次庭审她都跟在南路欢旁边,不让文二也不会被刺激的精神失常。”
佟岳问:“那女人叫什么?”
鸡蛋明说:“巧云。”
佟岳给了鸡蛋明二两银子,嘱咐他,多照顾文二。
自己则带着人直接去了南路欢的府上。
说是府上,却很少有人真的知道南路欢住在哪儿,佟岳打听了很久,才在一个死胡同,看到了一处破败小院,叫南宅。
开门的是一个妇人,看到官差也不惊讶,呆呆地把他们领了进去。
佟岳问:“这是南路欢府上吗?”
妇人回答:“是的,不过他不在家。”
佟岳说:“我知道,他死了,尸体现在县衙,你是他什么人。”
妇人听到南路欢死了,有些吃惊。
妇人:“他怎么死的,谁干的,一定是有人害他。”
佟岳控制住激动的妇人问:“你是他什么人?”
妇人冷静下来说:“我是他老婆,张氏。”
佟岳环顾了院子一圈,没有发现别的人。
遂问:“这院子里还有别人吗?”
张氏说:“没有,只有贫妇一人。”
佟岳疑惑:“我怎么听说南路欢有很多妾。”
张氏摇头,说没有的事,南路欢只娶了她一房老婆,况且南路欢很穷,根本没有钱再娶。
佟岳有点吃惊,在这里看到的情况和外界对南路欢的传说,完全不同。既没有妻妾成群,也没有富甲一方。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保险起见,佟岳还是带着张氏去认尸。
但张氏死活不出门,她说没有南路欢的同意,她不能出门。
佟岳只好让黑三儿把尸体带来给她认。
尸体的确是南路欢的,只是张氏发现南路欢的身体被人切了一部分,恸哭不已。
张氏:“报复,这绝对是报复,他们嫉妒路欢的本事,所以把他杀了,还羞辱了他......”
佟岳忙问:“是谁要报复他。”
张氏想了想说:“肯定是月相院,我家相公最喜欢去那儿。而且还从那里救了好几个女子呢。”
佟岳问:“他怎么救人,那些被救的女子你见过吗?”
张氏说:“没见过,但我家相公心地善良,他最看不得女人们遭罪了。他说过他会把那些姑娘都救出来,也说过月相院有人要对付他。”
但听张氏这意思,南路欢是去带着月相院里面的姑娘私奔的?真要这样,那月相院老板是恨他。
佟岳带人查看了南路欢的房间,没有什么收获,这个人有些神秘,家里没有多少个人痕迹。
只是在佟岳离开时,张氏有些激动,她趴在棺材上,痛苦,还想要伸手去摸南路欢,被黑三儿拦住。
佟岳不知道南路欢给这个张氏下了什么药,让她言听计从。
不过这案子,耽误不得,下一站直奔月相院。
无比冷清的八大胡同
佟岳还是第一次来八大胡同,为了装出常来的样子,他特意喊来了佟丘。佟丘这公子哥,这些烟火场所,那是经常出没。他带着佟岳直奔月相院。
这八大胡同不长,但也得走几步。
只是今天格外奇怪,越走越冷清,佟丘都心里打鼓。
等二人走到月相院时,发现大门紧闭,灯笼也都熄了。
平日里欢声笑语,今天却无比冷清。
佟岳看了看佟丘问:“是这儿吗?你不会带着我瞎走吧。”
佟丘没理他,怀疑京城公子哥的品味,简直不可理喻。
不过他也有点挂不住面子,这月相院什么情况。
佟丘直接上去拍门,无人应答。
门从里面闩上了。
隔着门缝往里面看,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摆动。
佟岳也上前查看,里面黑漆漆的,实在难以辨认。
佟岳向来是查案要紧,顾不了许多,一脚踢开了月相院的门。